上周，新華社記者楊金志有一篇新華時評，題目是:《“有腐敗、無舉報”值得反思》。文章開頭寫道:“根據(jù)司法機關查明的事實，上海社保金案涉及眾多中高級干部，犯罪情節(jié)相當嚴重，不少涉案人員的貪污腐敗行徑長達數(shù)年，還有一些涉案人員存在生活腐化墮落問題。但檢察機關對近年來收到的舉報材料進行認真的查詢，卻沒有發(fā)現(xiàn)對相關涉案人的舉報，這一結果令人大感意外，其反常情狀值得深刻反思。”
盡管文章接下來還是老調(diào)重彈，無甚新意，不過是又一篇“新瓶裝舊酒”的東西，我仍然認認真真地讀了三篇，力求領會精神實質(zhì)。并且，對“有腐敗、無舉報”問題進行了一番不算徹底的反思。有人說我的評論喜歡引用新華社、人民日報的報道，是有意識地在自我保護。其實不然。這個問題我也反思過，我的喜歡新華社、人民日報文章，是一種從小養(yǎng)成的習慣而已。我小時候讀過的大塊文章，特別是評論員文章，大都來自“兩報一刊”(人民日報、解放軍報、紅旗雜志)，積習難改。
老話說:河里沒魚市上找。檢察機關沒有收到涉及眾多中高級干部的上海社保金案的舉報，不代表沒有舉報，只代表案發(fā)前不向檢察機關去舉報。據(jù)新華社報道，11月3日上午，“二進宮”的上海農(nóng)凱發(fā)展(集團)有限公司原法定代表人周正毅被一審判處有期徒刑16年。法院認定周正毅具有主動交代、退贓、立功等可以從輕處罰的情節(jié)。周正毅立了什么功呢？大概是交代或曰“舉報”了一些與社保金案有關的線索。11月26日出版的新華社《暸望》周刊載:本市海淀區(qū)原副區(qū)長星志國因受賄罪和隱瞞境外存款罪被判處12年有期徒刑。法院同時認定，在羈押期間，星志國曾檢舉揭發(fā)另外一起重大的受賄案件，屬于法律規(guī)定的重大立功表現(xiàn)。有媒體報道，星志國的重大立功表現(xiàn)，就是檢舉揭發(fā)了區(qū)長周良洛。
涉及到比較隱秘的官場腐敗，一般只有內(nèi)部人才清楚，外部人是很難舉報的。內(nèi)部人當然不會輕易舉報，只有到了自己鋃鐺入獄時，為了有重大立功表現(xiàn)，減輕自己的罪責，才會舉報。現(xiàn)在的貪官也挺累的，一邊自己腐敗著，還得一邊收集上級或下級的腐敗罪行，萬一東窗事外，手里好歹有點重大立功表現(xiàn)的資本。所以，檢察機關辦案，已經(jīng)不是拔出蘿卜帶出泥，而是起花生，一拔一大嘟嚕。上海社保金案有點類似。官員腐敗案件的特點頗近似傳銷活動，有上線下線，盤根錯節(jié)，不像貪污案件往往是一兩個人所為。
從周正毅二次入獄立功、星志國羈押期間有重大立功表現(xiàn)，我們仿佛可以看到:一個新的舉報群體正在形成。其實，官員之間互相監(jiān)督舉報，古已有之。清宮檔案里，各級官吏直接寫給皇上的折子——“舉報信”，大概浩如煙海。根據(jù)我讀過的史書印象，這還不是官員們的自發(fā)行為，而是制度安排，皇上有意為之。我們的官員舉報制度一直是個“短腿”，幾乎很少聽說某某貪官是被現(xiàn)職同僚舉報的。一旦有同僚官員舉報，如星志國舉報周良洛，則星某已經(jīng)是在羈押期間了，完全不是出于為了黨和人民的事業(yè)，而是為了自己有重大立功表現(xiàn)以求活命或減刑。與其反思人民群眾不敢舉報、不想舉報、不能舉報的問題，不如首先反思掌握大量腐敗線索的官員為何在職不舉報、入獄才舉報，難道重大立功非要等到入獄才去表現(xiàn)嗎？
作者：蘇文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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